你是我的眼 上
医生程慕生✘病人沈夜
如果我能看得见
就能轻易的分辨白天黑夜
就能准确的在人群中
牵住你的手
如果我能看得见
就能驾车带你到处遨游
就能惊喜的从背后
给你一个拥抱
如果我能看得见
生命也许完全不同
可能我想要的
我喜欢的我爱的
都不一样
微风轻轻吹起白色的窗帘，阳光稀稀然的射进来，照在那个如天使般少年身上，他就那样安静的坐在白色的被单上，阳光照射在他那清瘦的脸庞上，齐额刘海下那双有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，他一直注视着窗户，像是在看停留在窗外树枝上的鸟儿，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神采。
程慕生站在门口看见的便是一幅这样的场景。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待这个如天使般的少年，身为他的主治医生，不禁感慨世事无常。
程慕生走进他的身旁，
“你好，你就是沈夜吧，我叫程慕生，以后便是你的主治医生了，请多指教。”
坐在床上的少年，仿佛没听见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。程慕生心下了然，他之前听他的哥哥沈巍说过，他很内向，不爱与人交流。
程慕生望了望窗外，阳光正好，便提议带他出去晒太阳散散步。沈夜听到这个提议，虽然反应并不大，但头还是微微一颤，随后头便轻轻低下，仿佛在考虑。程慕生便见沈夜轻微的点了点头，见他同意，程慕生便立刻去准备轮椅，因为沈夜来这里不久，不熟悉环境，便让他坐在轮椅上，以防安全。
把轮椅固定好在沈夜的面前，便扶着他坐上来，一开始沈夜对于程慕生触碰他，有微微抗拒，但无奈自己没有办法安稳坐在轮椅上面。只能任由摆布，把沈夜顺利扶坐好轮椅上。
便对他说“那我们走咯，我会慢慢推的，你不用太紧张。”
随后便不等沈夜的回答，推着他向外面走去，因为他知道沈夜不会回他。
突然有些庆幸沈夜的病房是在一楼，当程慕生将沈夜推到外面时正好遇见了一直在外面等候的沈巍，程慕生便想向他走去，却看见沈巍轻轻向他摇头，程慕生便明白了，我也微微向他点了点头示意。
而后，程慕生便又推着沈夜往前走，待走到医院的后院，这里有一小片的绿色，各式的树木种在这里，鸟儿时不时的飞到树枝上，充满生机。但程慕生明白这些都是坐在轮椅上的这个人所看不见的，便不敢大声感慨，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嘀咕。
程慕生把沈夜推到一处既能晒太阳又不至于太热的树荫处，“怎么样，会不会太晒了？”程慕生见沈夜微微眯了眯眼睛，便问道。沈夜却不以为然，只轻轻摇了摇头，之前一直注视着前方的眼睛，这时仿佛累了一般，头靠在轮椅上，双目轻轻闭着。
犹如天使等待阳光的沐浴，程慕生觉得这一刻是多么的美好。这么近距离的靠近他还是新奇，一个男生的睫毛怎么会这么长，程慕生不由的在心里纳闷。
程慕生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，静静的看着他，让程慕生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看到过的一句话:
希望阳光很暖， 微风不燥 ，时光不老， 你我都好 。但程慕生一想起见沈夜之前发生的事，又不由得心疼起这个刚踏进社会的的少年。
程慕生今天一大早刚结束一场手术，便被院长叫到办公室。
“小程啊，是这样的，今天医院转过来一个失明的病人，我们医院的眼科要说又年轻有为的，也只有你了，所以这个病人我们打算交给你来照看。”院长语重心长的对程慕生说，未了拍了拍程慕生的肩。
程慕生认为作为一个医生，不管病人情况如何，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治疗。便答应了院长，程慕生从办公室拿着最基本的关于那个别人的信息。
从中了解到他叫沈夜，19岁，是昨天下午才转过来的，病因是车祸造成了直接对于视神经的实质性伤害，导致的失明。
受害人眼周围骨骼（极其脆弱）或脑部骨骼由于撞击向内骨折损伤到单侧或双侧视神经，那就会导致局部失明或者全盲。这种致伤原理总结一下就是：
——由于基本上脑组织漂浮在颅内，外侧以一层薄膜裹住并以脊液来固定位置，所以当撞击命中头部前侧，脑部受力朝后推送，撞击颅内后侧反弹，这样就可能会伤害到脑背部后侧的视觉皮层而造成失明。
程慕生看着他的信息不禁皱眉，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失明在国内能够治疗成功的几率很小，虽然不是完全没希望，但目前的医学上还没有多少成功的案例。
即使是刚结束一场手术的程慕生还是没有选择先休息，而是直接去了沈夜所属的病房。
刚到门口便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西服的男人，带着眼镜，还带着一股书卷气，应该是个老师，他正透过病房的小窗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，程慕生本不想打扰，但那人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存在，直起身子朝这边微微笑了笑，程慕生便也向他走去，
主动向他问候“你好，我是负责这个病房的主治医生，我叫程慕生。”
“你好，我听院长提起过，原来你就是程医生啊，我叫沈巍，是沈夜的哥哥。”
礼貌性的互相握手，程慕生虽然很想向沈巍打听关于他弟弟的事情，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，便微微向他点了点头，准备进病房。
“等等，程医生，我弟弟可能有内向，不善于交流，还希望你能多多谅解。”沈夜的哥哥一脸歉意的说道。
“没关系，凡事都要慢慢来。”程慕生回头对沈巍回道。
“谢谢！那我先出去买点吃的，你们慢慢聊。”说完便离开了。
一缕微风打断了思绪，这时程慕生才发现沈夜不知什么时候醒的，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正注视着他，即使知道他并非看得见，程慕生却还是感到一丝羞愧，明明是带他来晒太阳的，结果自己神游了。
“额，你什么时候醒的？我都没注意。”程慕生站起来理了理衣角。
“刚刚，”沈夜还是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，但不同的是他却会回答了。
程慕生感到有些惊讶，但又怕会吓到他，所以只能在心里感慨，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的对他说“这样啊，那你渴吗?你要是渴我们就回房间。”毕竟出来也有些时间了。
见沈夜轻轻点头，便推着他回房间，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熟人，每听到一声“程医生好”，程慕生都会轻轻点头，并赋予微笑，偶尔遇到一两个说“程医生，这是你的病人啊，看样子又是失明的？”程慕生听到不禁皱眉，并没有理会，只是在心里把他们列入黑名单。但主要的还是担心沈夜会介意，毕竟没有谁会喜欢被人这样说，所以程慕生一边快速略过那些人，一边关注着沈夜的反应。
当到病房时，便看见站在门口的沈巍，这次他不用沈巍提示，便也明白。
他打开门，将沈夜推进去，把他扶在床上，“给，这是温水，慢点喝。”程慕生将水杯放在沈夜手上，并且扶着水杯以防水撒了，直到沈夜微微摇头，表示不喝了，才将水杯放在桌子上。
“我把水杯放在你右手边的桌子上，等会要是要喝水，小心点拿，实在不行就拉你左边的绳子，会有护士过来帮忙，有什么需要和她说，如果需要出去护士会推你出去，嗯？记住了吗？”程慕生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都和沈夜交代了一遍。
可沈夜却不为所动，仍旧是坐着一声不吭。程慕生以为他没听清，便打算再讲一遍
“是不是我讲的太快了，你没听清?”“你要去哪?”
出乎意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讲话。程慕生有些纳闷，他刚刚只不过是怕自己之后会疏忽对于沈夜的照看，所以向他交代了一些事项。
“额，我不去哪里，我只是担心我之后会照顾不全你，所以让你记得我前面说的那些，以防万一我有事出去了，你没人照顾。”程慕生说的是实话，他虽然有责任照看沈夜，但他终究还是个医生，每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做，还有许多病人等着他。
程慕生见沈夜身子向前动了动，双手也安分的放在身子两侧，半晌，才轻轻的点了点头，见此，程慕生便也起身，因为沈巍已经站在门口多时了，刚走到一半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，回头对他说“我出去下，就在门口，你要是有事就叫我，你好好休息。”说完便走了出去，把门轻轻关上。
程慕生向沈巍点点头，俩人坐在离病房几步远的椅子上。
程慕生先打破了这份宁静，“我刚刚带他去外面晒太阳，感觉他好像不是很排斥接触外面。”
“程医生，我觉得你不同，最起码小夜对你是不一样的”沈巍看着程慕生说出一段令人费解的话。仿佛是看出了他的不解，沈巍连忙解释道“小夜之前其实很排斥到外面去，他虽然经常坐在房间里晒太阳，但他基本上是不出去的，我之前也给他请过私人医生，也转过各个城市的医院，可在那里，小夜也是每天坐在病房里，除了我以外，他基本不与人交流，我很怕他这样压抑自己，会越来越严重，说不定到那时他连我也不理了。”
程慕生看到了一个哥哥对于弟弟的爱，也明白他想要拯救弟弟的决心。
沈巍继续说道“程医生，可是今天我却看见你推着小夜到外面去，我便觉得十分的吃惊，其实不忙你说，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，不过也正是这样，我才能看见小夜生病后第一次和一个外人说话，所以我才断定小夜对你有种特别，我不知道那是什么，但我能确定你帮助小夜解开心结。”
程慕生听完，感觉得到沈巍对于自己弟弟的关心，可以说是无微不至。
“你放心，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他，这不仅仅是我们医生的职责，所以要是有什么帮得上的，可以随时找我。”程慕生的确被感动了，被一个普通哥哥对于自己弟弟的爱所感动了。
“谢谢你，程医生。”沈巍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有缘，所以他也放心让小夜待在这里。
“沈先生，我还是想知道他的眼睛怎么会……，我想知道发生车祸前的事情，这样有助于解开心结。”虽然程慕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医生没有资格问这么隐私的问题，更何况要让当事人的哥哥亲自讲出自己弟弟遇难的经过，也的确很残忍，但程慕生觉得还是要了解当时到底发生什么啦，才能帮助病人解开心结。
沈巍听到这个要求面露难色，但他也知道也许面前的这位医生真的可以帮助弟弟。便也不再为难，“程医生，当然如果程医生愿意听，我自然也会全部交代，其实说来话长，我弟弟的眼睛是在一年前失明的。”
“那年弟弟还是一个很好玩，特别调皮的孩子，那时他高三，正值青春之际，因为即将高考，我便让他收收心，应该踏踏实实的坐下来看书，可能也正是少年叛逆期，他没有听我的，还是一回家就出去疯玩，到大半夜才回来，我那时也是一名大学教授，每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，所以对于小夜的照看疏忽了，后来他越来越没有规矩，变得肆意妄为，但那也只是在外面，回到家他还是会跟在我后面开心的喊我哥哥，都怪我，当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，后来我听隔壁邻居说小夜和别人打架，我那时以为是他们看错了，小夜从小很乖巧，不爱与别人争抢，又怎么可能会和别人打架呢，我当时是这么想的，但到了晚上我还是打算和小夜谈一谈，但将近23点了小夜还没回来，后来是小夜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，派出所当时说小夜一群人在西街道口和人打起来了，我从来都不知道小夜会打人，当我听到小夜把那些人其中的三个人打进了医院，我才明白原来弟弟变了，因为是那些人先惹事，所以小夜只要监护人签字就可以回家，但是却会被记进档案里，成为一个永远的污点，那天晚上回家后，我问小夜为什么打架，他和我说那些人说小夜抢了她们的女朋友，所以便每天找小夜的茬可能那次是实在容不下小夜了，便直接当街动手打起来了。”说到这里沈巍便停了下来。
程慕生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，所以并没有出声打破这份宁静。过了一会沈巍便继续讲道。
“可他们不知道小夜根本不喜欢女生”沈巍叹了口气。
程慕生感到有些惊讶，难道……
“小夜和我说他某天在初一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群不良少年，那时的小夜很稚嫩也很青涩，那些人觉得小夜很清秀，便起哄要将小夜带走，那些人污言秽语，可小夜并没有经历过这些，所以他一心只想去回家，小夜刚想走，便被那些人的老大拦住，小夜挣扎着，可没用，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抵的过几个人，小夜感到害怕努力大声呼喊，可却没有人，小夜觉得他快死了。直到他听见警笛的声，那些人才纷纷逃离，小夜说他看见一个天使出现在他的面前，对他说:不要怕，没事了，下次不要再一个人走这种路了很危险。原来警笛声是从他的手机里发出来的，那个人也觉得很侥幸。居然真的能把那些人吓走，那个人见小夜不说话，便以为他是吓到了，连忙安慰他，但也想到这里不是很安全，便争取小夜的同意将小夜背上，送小夜回家，一路上一直安慰他，让他以后多加小心，不要一个人走夜路。当时的小夜觉得那人是天使下凡拯救了他，直到看到小夜进门了，那人才肯离开，只从那天以后小夜便不敢走那个小路了，可是又想走，因为他想要遇见那个人。可是那天以后，小夜再也没有见过那人，后来小夜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会天天想着他，念着他，日思夜想。我说那便是喜欢。我还记得那时他笑的对我说我有喜欢的人啦，我便问道你喜欢谁，他说他喜欢那天救了他的天使，我以为是女生，可当小夜说那天的救他的是个大哥哥，我便知道小夜喜欢男生了，那时他还小我不觉得有什么，说不定过几年他就忘记这件事了，最起码我现在也这么想的。”
“在经历派出所事件后，那些人的确安分了不少，而小夜之所以会越来越肆意妄为，是因为他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，每当有危险又困难的事，他们便怂勇小夜，小夜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，不会考虑后果，慢慢的他和那些人越走越近，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。小夜变了，而在出车祸的前一天我和他吵了一架，他竟然要和别人去飙车，那天晚上我极力说服他，可还是于事无补，他根本听不进去，最后摔门而出，我那时以为他只是耍耍小孩子脾气，却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样的的事。他一出门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便打电话给他，让他去飙车，但当小夜到那时只见到了当初打架的那群人，而他的那些所谓的朋友一个也不在，他才反应过来，他被出卖了。那群人要求小夜飙车，小夜也年轻气盛不害怕。就那样小夜行驶在悬崖峭壁的赛道上，当要转弯时，车子却不受控制，小夜想要刹车，可却没有车子没有任何反应，就那样直接撞到树上去了，不过还好命大，老天只拿走了他的眼睛。”
沈巍说完，便叹了口气，这件事经过一年再一次讲出来不知为何有莫名的轻松感。
程慕生想不到背后的故事竟然这么令人心酸。
“程医生，抱歉，让你听到这种事情，希望没有影响你的心情。”沈巍一脸歉意的说着。毕竟任谁听了这样的事情都不会感到轻松。
“我没事，我只是想不到这背后的故事居然这么令人窒息，不禁感到心疼你们。”程慕生的确内心不好受，不知道为何感的心疼那个孩子。
“果然小夜的感觉不错，小夜对你特别，可能也正是你的善良。”沈巍笑着对他说。
“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，沈先生，我看时间也不早了，应该给你弟弟吃午饭了，那我便去准备了。”
“好，辛苦你了，程医生。我过段时间要出差，所以不能来医院看望小夜了，还希望程医生能多照顾。”
“这当然没问题，更何况这也是我们医生的职责。”程慕生觉得这不仅是医生的职责，也是作为一个人的关爱，他不知为何会确切的想见到他的那位病人。
当程慕生将午饭端到沈夜的面前时，沈夜便感觉到了，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，所以只能通过耳朵去聆听，也许是上帝关闭了一扇窗，打开了一道门。
“你先坐好，这是你的午饭，因为这是医院同意的饭菜，所以我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，你挑食吗，有什么不爱吃的吗？”程慕生很担心他会说不惯医院这里的东西，毕竟以前还有私人医生。
沈夜闻言轻轻摇了摇头，他的确不怎么挑食，因为他基本不怎么吃饭，只有哥哥在的时候才会吃，因为不想让哥哥担心。
程慕生见他摇头，便帮他拿起筷子放在他手里，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。
沈夜似乎感到有人看着他，但却并不在意，拿着筷子便夹起一根胡萝卜丝，放进嘴里，一切都是那么自然，但在听完沈巍的描述后，他不知为何有十分的心疼他。
不过，令程慕生在意的还有沈巍说的自己对于他弟弟来说很特别，他不明白这句话，就算沈巍后面解释了，却还是不明白沈夜为什么单单对他特别呢。
我弟弟喜欢男生，这句话也一直萦绕在程慕生的心中， 不敢去细想，但却始终忘不掉。
“我吃完了。”沈夜的声音再一次把他拉了回来，这时他才注意到沈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。“哦，抱歉，我先收拾一下餐盒。”说完，程慕生便站起来收拾餐盒。
“你很喜欢发呆吗?”沈夜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再度响起。
“啊？没有啊，就是有些事情我搞不明白，所以在想原因。”程慕生说的是实话，关于沈夜他还有太多事情没搞明白。
“嗯。”
就这样，反应真是不科学，一般人不应该很好奇嘛，果然还是看不懂你呀，程慕生在心理附议。
不过来日方长，程慕生并不急。
收拾好东西，便打开门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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